我是一个期货营业部的后台人员,整天里坐在门口,专门给保证金不足的客户打电话通知:要么入金,要么强平。这工作搞久了颇有几分无聊,保证金不足的客户已是亏得多了,往往接电话时就没有什么好气。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,像“孔乙己”这样的人便很有趣,让我一直印象深刻。

　　这位老兄,身材高大,青白脸色,皱纹间夹些伤痕;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。穿的虽然是西装,可是又脏又破,似乎十多年没有补,也没有洗。他每开口,必言空豆粕,满口之乎者也令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姓孔,我们便借了鲁迅先生的一个创意,将他戏称为“孔乙己”。

　　“孔乙己”对空豆粕情有独钟,从今年初豆粕价格还在2900元/吨的时候,他就开始冲进去做空了。美国大豆干旱减产效应之下,今年豆粕价格一路上冲。人家一路逢低做多上来,“孔乙己”却是一路逢低做空下去。这一路亏损之中,他光是为了签强平单就来营业部十数次之多。

　　也正是这个时候,往往是大家找乐的机会——每看他来,营业部的老客户们就纷纷打趣他。有的叫道,“孔乙己,你又添上新伤疤了?”他不回答,自管自地说:“今天与豆粕多头会猎于大交所,杀敌一千!”说话间,便把积下的强平确认单签了。

　　一个老客户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自损八百了!”

　　“孔乙己”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:“强平那是保证金不足!保证金不足的事,跟亏有直接关系么?”接着便说些难懂的话,什么“粕将做顶必跌无疑”,什么“美国未来天气必将阴雨不断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,也就充满了热闹的气氛。

　　听老客户们背地里谈论,“孔乙己”原来也曾做过大机构的操盘手,动辄上千手单子进出。但他始终不能理解做期货须顺势这个道理,一直热衷于逆势做盘,于是愈炒愈亏,弄到连工作都丢了。幸而在行情上有所钻研,经常给报纸发个期评赚点稿酬,每月可赚得几百投进期市,将将能够做得一手豆粕。还好虽然经常亏损,但在签强平单这个事情上,这位兄台品行却比别人都好,从不推诿拖延,总是月底之前了结掉,也免了我被罚工资之苦。

　　“孔乙己”签完了强平单之后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:“你当真做过机构操盘手么?”

　　看着问他的人,“孔乙己”一副不屑说明的样子。这些人便接着说道,“那你怎地空豆粕总是被强平呢?”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,嘴里说些话,全是之乎者也之类,让我们完全听不懂了。在这时候,众人都哄笑起来,营业部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……

　　过了数日,正在慢悠悠翻看客户资料的老总忽然问起来:“孔乙己的单子又要被强平了?”“是啊!”我附和道:“这几天豆粕连着涨,目前还稳定在4300上,他保证金又不够了!”

　　“豆粕这波2600多涨到4300了,也难怪他不信……美国大豆减产已成定局,QE3还有可能要出来,后期豆粕真的涨到5000元/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。”老总摇头叹息道:“人呐,总以为自己能战胜市场……你可不要学他啊!”